厄芙拉

每个人孤立在大地心上
被一线阳光刺穿:
转瞬即是夜晚。

这里墨墨|芙芙,称呼随意。
同人|原创存放子博。主博 @墨莉忒。
杂食杂产。

wordpress个站:suvantola.你c懂o的m
嗷3:Suvantola
Wland:厄芙拉
其他见置顶。

【HP】雾海流浪者-05 前半

※ HP吧2018年度征文,“我就知道自己2018年写不完”系列。
※ 正剧向。
※ 狼人相关,时间线与混血王子并行。
※ CP遵循原著,但CP不是主题,因此低糖甚至无糖。
※ 原创人物略多,私设如山,致力于接续原著细节。
※ 尽力考据,但也许仍有不严谨之处,欢迎指出。
※ 对原著角色的描写包含个人理解,OOC倾向有。
※ 笔力尚浅,欢迎批评。


05. 前半


太阳近身又走远,热度被肃杀的风团扼死在苍穹之上,下方是湿冷的大地。这栋独特居所里的狼人们也正经历着寒冬。

自药剂师一事始,监察愈严,麻瓜书籍被焚毁,外出归来需搜身,所谓叛徒被接连移送至外不知所踪。接踵而来的是运转的停滞,无人胜任药剂师的工作,狼毒药剂已缺货多月,依赖它的狼人们不得不像偷盗食物一样去各处的巫师药店窃取成品。还有迫不得已下的迫不得已——由于无论施用何种魔法都会被监控记录,越来越多的狼人将魔杖束之高阁,这着实可笑至极。

与严峻的形势相比,画师的病痛似乎算不了什么。他患眼疾已有多年,近期愈加严重,各色颜料在他的虹膜上折射出不同于原色的偏光,红橙黄一律成为青蓝紫,也因此,他看旭日,看到的是一只瘀肿的眼睛,而别人看他,看到的是牛奶滴入灰海。


扮作赫隆尼尔的卢平也如画师视物般混沌蒙昧——他仍在试探、寻找线人的身份。

寥寥数次的会晤中,他曾就此询问邓布利多,而老者一边用焦黑的手轻抚薇恩诺拉的灰毛,一边慢悠悠回答:“诚实地说,我不知道。我所知的一切都构筑于曾经的她。”

卢平有半晌的震惊、一分的茫然以及几秒的恼火,却也知晓邓布利多不是粗率之人:“那么,曾经的她是怎样的一个人?”

“麻瓜出身的巫师,拉文克劳的毕业生,研究狼人的专家。”邓布利多继续逗弄薇恩诺拉,长长的胡须随吐露的言语上下摆动,“以及,前任线人的妻子。”

属于集体记忆的名词给面目模糊的人下了定义——无论是否象征高贵或卑贱、聪颖或愚笨、爱意或怨恨。而在这零星头衔之内,是数十年的人生。


“前任线人之所以为前任线人,便是说,他不想或不能再为您提供情报了。那么,事实是这二者中的哪一种呢?”卢平向邓布利多求证。

老者抚慰薇恩诺拉的手停顿了片刻,道:“他失踪了。”

“那他有可能还在狼人聚居地吗?”

邓布利多摇头:“不,我想不会,或者说,至少明面上不在,因为现任线人至今仍在找寻他的下落。”


见卢平眼神移向窗外,邓布利多知晓他正思索着些什么,于是也不打断,而是挥舞魔杖将茶添满,径自啜饮数口。

“我初次去狼人聚居地的时候,曾有人助我渡过查验身份的难关——您知道的,样貌容易作伪,但共有而特殊的记忆无法复制。”卢平从沉思中回神,“我相信,查验身份的题目必定是当时才确定的,它听上去随机但并不盲目。而在当时,屋内共有五人,除去我与另两名男性外,还有两位女士。”

邓布利多聚精会神地听着卢平的分析:“所以你认为,我们的线人是那两位女士之一。”


“是的。起初我以为,线人是那位女主人——是她将藏有答案的茶杯递给了我。”

“那你又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她并不是我们的线人的?我想,并不是刚才吧。”

“第二天清晨。”卢平抽出魔杖,置于邓布利多面前,“因为这个。”

魔杖颤动,持杖之处突兀鼓起,团成囊形。烛光摇曳,墙上现出巨大的球形阴影。柏木的细密纹理延伸进黑暗里,像战士赶赴幽黑的死亡。

“女主人曾来询问我,我的魔杖怎么了。赫隆尼尔先生的魔杖与我的魔杖必然不同。若是线人,必是知晓这一点的。”卢平顿了顿,“当然,也不绝对,因此那时也只是怀疑。但您方才说,前任线人不太可能在狼人聚居地,所以现在基本能够确定女主人并不是我们的线人了。”


“那么,只剩下另一位女士了。”老人停止给薇恩诺拉顺毛,双手交叠,显出兴味,“她是谁?”

“图书管理员。”卢平皱眉,“但她……精神上似乎有些……所以直至现在我仍有疑虑。”

“你是认为,令人感觉丧失了部分神智的人,无法胜任线人的工作?”邓布利多在说“令人感觉”时加重了语气,并且尖锐指出,“疯癫,有时反而是最深刻的清醒。”

缓了缓,邓布利多问:“除此之外,还有其他特征吗?比如手臂上醒目的烧伤之类的?”

“……不,没有。”卢平呐呐,在领会老者言外之意时吐词又变得清晰起来,“您是说,我们的线人手臂上有烧伤痕迹?”

“没错。”邓布利多再度抿了几口茶,“相信你还记得《诗翁彼豆故事集》里的《好运泉》。它曾在某一年的圣诞节被排成一出哑剧,在大礼堂演出,然而,凯特尔伯恩教授带来的一条施了肥胖咒的火灰蛇突然爆炸,引起了火灾。”

邓布利多继续道:“我们的线人,彼时还是霍格沃茨学生的她,也参加了那出哑剧的演出,亲历了爆炸与火灾,因此手臂上留下了烧伤疤痕。”


“……可是,图书管理员的手臂上,光洁一片,并无疤痕。”

于是,这段谈话最终仍以线人身份的悬而未决告终。


卢平跳脱记忆之海,回到现实。

此刻,他置身于这半年来居住的房间内,坐在床沿。从不远处沾有尘埃的镜子里,他看到赫隆尼尔,也看到自己,而在镜中人身后,那桌下阴影里,隐秘的裂纹正向外伸出歪扭的触角。

他倏然想起,在这墙面的缝隙里,存有一本奇怪的小册子。


卢平习惯性地执起魔杖,想要挪开桌子,却在下一秒意识到监控一事——或许是魔杖被监控,也或许是房间被监控,总之,魔法在这里已然成了奢侈品。如此一来,他只得用最古老也最原始的方式,抵住桌子一侧,用力向另一侧推去,木制桌角在地板上拖出粗哑响声。

两匹狼被这声音吸引而来。苏万多拉站在位于桌子前进方向的一侧,大半身子藏于桌侧,探出毛茸茸的脑袋,好奇地看向推动桌子的卢平。薇恩诺拉则趴在正对着桌子正面的一边,视线在卢平与苏万多拉身上来回转悠。

卢平无奈地停下动作,走过去将苏万多拉赶至别处,但当他返回并准备再度推动桌子时,苏万多拉都会重回原处,占据桌子挪往的地方,甚至还时不时地嚎上几声。

正当卢平与苏万多拉斗智斗勇时,从楼下传来模糊的抱怨,似乎是觉得狼嚎与桌子拖拽声扰人清净。


对魔法的管制,笨重的桌子,挡路的灰狼,楼下狼人的不满,这一切都使得“拿到小册子”这个目标变得困难重重。

当他终于再度捧起那本小册子,已是大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。


卢平翻过扉页,再翻过贴着照片的第一页,却发现第二页是空白的。他继续往后翻,直到最后——全是空白。

他思索了一会儿,拿着册子,踱步至床边再度坐下。半晌后,又将册子翻阅过一遍后的他,确信自己没有落下书页边边角角的任何东西——除了扉页与第一页,其他纸张上空无一字。

他皱了皱眉,低叹一声,向后倒在松软的床上,并随手将册子摊在床沿。


卢平放松下来,渐渐陷入半梦半醒的恍惚状态。

随着时间的挪移,罕有的日光从房中向外退去,带走了仅剩的几丝暖意。卢平被侵袭上身的寒冷冻醒,激灵起身,不意碰掉了放在床边的册子。

他企图伸手去捡,却被两匹狼抢先了一步。它们玩心大起,将册子扒拉至临窗的地毯上,正准备下嘴时却突然定住了。

几秒之后,赶至窗边的卢平也定住了。


从墙角的金属牵牛花中传来报时的钟声。

第一下。

正午阳光倾洒下来,照耀着翻至中间某页的册子。

第二下。

在那页面中央,潦草字迹开始慢慢浮现。

第三下。

第一个词语是:“迷宫”。

第四下。

看不见的笔换了一行,写下:“图书馆”。

第五下。

然后是“镜子”。

第六下。

“梦境”。

第七下。

“回环”。

第八下。

“永恒”。

第九下。

“无限”。

第十下。

“上帝绝妙的讽刺”——这一行是一个短语。

第十一下。

纸张上纯黑的墨迹从耀眼白光中渐次升腾而起。

第十二下。

所有字迹化作尘烟,完全消失在空中,册子恢复到最初的模样。


卢平思考了一下,在册子显现文字的那页夹了张书签,然后收拾东西奔向狼人聚居地里的图书馆,或者说,图书室。

他匆匆行走于廊上,却终是被渐多的人与不远处的一幕场景止了脚步。

图书管理员站在图书室门口一侧,战战兢兢地抱着几本书。阿扎泽站在另一侧,漫不经心地挥了几下魔杖,书籍便从图书管理员的手中挣脱出来,浮在空中,自发地翻动,书页哗哗作响。


卢平听到阿扎泽说:“《两位国王和两个迷宫》、《通天塔图书馆》、《镜子与面具》、《环形废墟》、《永生》……哼。”

他感觉有些耳熟,随即意识到了什么,嘴唇微张,默念几声后才平静下来。与此同时,那几本书从图书室门口飘向走廊栏杆,而后翻越栏杆,坠向楼下大厅。

卢平向下看去——大厅中央正架着一处熊熊燃烧的火堆。

书籍在下坠过程中散了架,纸张如雨,浇至火上。然而那火堆恰以知识为食,玫瑰愈娇艳,火焰便愈刺眼。

铅字退化成废料,评注的墨迹蒸发殆尽,上千书籍尸体堆积,成就火堆的辉煌。


廊旁暗色系、冷色调的雕花栏杆上映出暖暖的橘色,冬日寒意被源源不断的热度驱散。

卢平却莫名觉得冷。


他抬眼看向阿扎泽,却发现后者竟也正看着他的方向。

阿扎泽收起魔杖,优雅鞠身:“敬爱的画师,您身体不适,原谅我擅自代劳。”

卢平明白了什么,转头向后看去,便见画师从楼梯上走下。

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路,画师拄着拐杖,缓慢行进。


画师行至卢平近旁时稍有趔趄,卢平便伸手扶了一把。那双仿佛覆了云翳的眼睛游移几许,最终落在卢平身上,然后卢平便感觉到一股力量从交握之处传来,令人心头发紧。

画师再没松手,于是卢平也只好搀着他走向阿扎泽。


拐杖在阿扎泽锃亮的鞋面前方几尺处停了下来。

阿扎泽令图书管理员再挑出几本麻瓜书籍,而后笑问画师:“您要亲自来么?”

画师不答,反而环视围观的人群,而后看了看廊下大厅里的火堆。他的视线转了几圈,好像看到了所有人,又好像谁也没看见。

最后,他昂着头,面朝阿扎泽,目光却定于阿扎泽头顶之上的虚空,说:“都是些旧书,散页了可怎么办?”

之后他便不再理会阿扎泽,转身就走。


当画师沿原路返回,手中拐杖首次锤下笃音时,图书管理员怀中的书籍恰如烟火般升了空,一本接一本开出灿烂的花。数不尽的书页自透明屋顶飘落,背景是洁净的天穹和透亮的气空。

不知是谁第一个伸出手,捧起散页,懵懂的眼神与纸上符号相遇。而后又有一双手伸了出来,接着再一双……无数或大或小、或幼或老、或柔嫩或粗糙、或干净或肮脏的手伸向那些闪着光的庞大结构体系——也许是出于渴求,但更多的是出于茫然。


画师没有回头,亦没有接住任何书页,而是在纷乱的纸雨中笔直前行,直到踏上楼梯,他才动手掸去落在肩上的纸张,漠然地看了看廊上乱象,最后消失在楼梯转角处。


“谁都不许捡!私藏者一律以叛徒处置!”魔法制造的扩音效果突然充斥整间屋子。

闻言,那些伸出的手皆是一颤,继而,有些手便迅速地缩了回去,另一些则缓慢地垂了下去。但也仍有人攥紧了纸页,不愿放手。最终,肉身力量敌不过无形魔法的召唤,那些被紧紧攥着的书页从手中挣脱出来,飞向愈烧愈烈的火堆。


卢平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,只有一道狭长的伤口证明它曾想要握住那些散落的文字——急速离去的书页化作利刃,切开皮肤,血珠淋漓滚下。

再抬头时,卢平看到,图书管理员正踮脚取下卡在门框里的一页纸。然后她走到栏杆边,将最后的那张书页丢向火堆。

她的视线顺着那纸张滑向火堆,长久凝注,瞳仁里映出跃动的火焰,但也只有那火焰。


卢平抹去伤口血迹,擦出一片猩红,也不等疼痛退去,便趁阿扎泽忙于处理乱象、图书管理员走神之际,溜进了图书室。

他穿行于书架之间,不多时便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了大半的书架,架子旁边的地上躺着一块小小的、残缺的牌子,依稀可辨出上面写着:“麻瓜书籍”,字迹之工整尤甚于其他书架指示牌。他仓促翻阅余下的书籍,终于在一本薄薄的小书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。

堪堪记下书中某句话的同时,卢平手中的小书被人抽走。


图书管理员的面容映入眼帘。她垂眸看了看书上内容,眼神顿了顿,再抬头时,狐疑地问卢平: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

“我来找《诗翁彼豆故事集》,最近想重读《好运泉》。”说完,卢平细细观察图书管理员的神色,终是没找到半分异常。

“那你看麻瓜书籍做什么?”图书管理员不依不饶。

卢平眼角余光瞥到躺在地上的指示牌:“这本书掉在地上了,我捡起来时随便翻了翻而已。”

图书管理员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,终于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,转而将书架上剩下的所有麻瓜书籍抱走。


卢平看着图书管理员远去的背影,思绪也渐渐飘远。

他本以为要在图书馆泡上几天才会有头绪,完全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揭开谜底——而那本奇怪小册子上浮现的文字即是无声的谜语。

“迷宫”、“图书馆”、“镜子”、“梦境”、“回环”、“永恒”和“无限”都是单个词语,唯有“上帝绝妙的讽刺”是短语。他当然发现了这个区别,但那时尚不明白其中玄机。当他听到阿扎泽以轻蔑的语气念出几个题名,即《两位国王和两个迷宫》、《通天塔图书馆》、《镜子与面具》、《环形废墟》和《永生》时,他发觉,这些题名似乎能与那册子上的七个词语对应起来。

于是,以此为引,他在麻瓜书籍中寻找出处。事实证明,这个方向没错。那几个题名均来源于一位麻瓜作家创作的短篇小说的题目。

所有单个词语都指向同一个作家,那剩下的那个短语呢?也就是此时,他隐约想到,或许,相异的形式也指代着不同的内容。

卢平细细咀嚼方才在那本小书上看到的诗句:

“上帝同时给我书籍和黑夜,

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讽刺。”

“上帝绝妙的讽刺”这个短语指向的或许是一个最终的答案——“同时给我书籍和黑夜”。


“书籍”大概是指那本小册子,那么,“黑夜”具体是指何时呢?

卢平想起那诗句之后的注释——“作家写作此句时业已失明”,又想起册子浮现文字时敲响的十二下钟声,心中有了猜想。

他考虑了一会儿,然后在图书室待到宵禁时分才离开。在这期间,他一边看书,一边留意图书管理员的一举一动,但结果仍令人失望。

他回到房内,摸黑取出那本小册子,接着盘腿坐到窗边的地毯上,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怀表,置于地上。

两匹狼睁着幽绿的眼睛,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,然后薇恩诺拉无声地靠过来,趴在卢平身边,苏万多拉则绕着那怀表打转,好几次伸出爪子想要扒拉怀表,幸而被成功制止。


微弱月光在黑暗中颤动,怀表指针慢慢扫过罗马数字,逼近既是起点又是终点的那一刻。

还有一分钟。

月亮渐渐隐于云后,光线尽失,卢平再看不到怀表表盘,只听得到两匹狼粗重的呼吸声和秒针机械的转动声。

他安抚了一下两匹狼,随即摸到书签的位置,打开小册子,静静等待。


一片黑暗中,那些黑到尽头的文字以锋利的笔画裁开黑夜,细碎光点诞生于其中,而后变幻出斑斓色彩。

各色星子从册子中缓慢升起,落成一座迷宫。在那迷宫中央,坐着一对面目模糊的男女。


男子手中拿着一个玻璃瓶,里面装着浅色液体,。

女子伸手,摩挲起那瓶子来。同时,不知从何处传来低语声。

细听便能辨别出那是个女声,她在说:“这便是狼毒药剂?”

接着有一个男声答道:“是的。”


迷宫中的女子随即拿出两个高脚杯,女声又同时说道:“开始吧。”

男子没有动。这时那个男声轻叹一声,问:“你确定你想清楚了?其实真的不必……”

“我想得够清楚了。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狼人,但这还不够。”女声斩钉截铁道,“所以,这不仅是为你,也是为我自己。”

男声再无言语,而迷宫中的男子点了点头。


这下卢平终于可以确定,是迷宫中央的那对男女在对话。


“开始吧。”女子又重复了一遍。

于是男子拔开瓶塞,将狼毒药剂倒入两个高脚杯内,而后二人同时饮下。

当杯中还剩一半液体时,女子忽然停了下来。

见她中断饮用,男子便也不继续喝了,问:“怎么了?”


女子伸出端着高脚杯的那只手,手臂微弯,狼毒药剂在透明的杯中闪着光:“我忽然想起远东之国的习俗。”

男子无奈地笑道:“什么习俗?”

“像这样——”女子示意男子一同伸出端着高脚杯的那只手,之后二人手臂相扣,她手中的高脚杯晃荡一圈,又回到她的面前,而男方亦然。

女子接着说:“然后我们就这样饮尽杯中之物。东方称之为……合卺。”


此时天边隐约现出月亮的形状。男子看到了,便示意女子:“看,月亮。”

女子转头,模糊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,但听声音,她必是沉静的,甚至带有某种决绝:“嗯,是满月。”

半晌,女子转回头,月亮在这段时间内也渐圆渐亮。

卢平不知道他们此刻是什么表情,但他直觉认为,他们正无限深情地凝视彼此。

然后在某一时刻,他们突然开始倾杯饮用,挽着的手臂像两株互相缠绕的藤蔓。他们的动作无比急促,甚至因此有珍贵药汁顺着下巴流下。


两人饮尽杯中液体时,满月也恰好完全升起。

男子手中的高脚杯跌落至地。女子低头去看,那高脚杯磕了一角,裂纹在玻璃上延伸,但整体仍是杯子的形状。它沿着圆弧轨迹滚动,最后摇摆停下。

女子倾身,将她的高脚杯置于地上那只高脚杯旁,令两只杯子呈一正一反状整齐地摆放着。

做好这一切,女子抬头。面前已没有了男子的身影。而在那满地银辉中,立着一只狼形生物,浓密毛发正因偾张的血脉而一张一合。


女子半跪着,朝那狼人伸出手,她手臂上醒目的狰狞疤痕微微颤抖着,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。凹凸与光洁、紫黑与白皙斑驳交错,透着一种残缺的美丽,同时也现出一种柔韧的黑色生命力。

那只纤细的手就这样在月光下颤动着向前伸展,影子无比单薄,似乎轻轻一咬便能折断,然而拥有压倒性力量的狼人却瑟缩着向后退去。

看着那片伤痕,卢平蓦然察觉,迷宫中央这名面目模糊的女子应当就是他找寻许久的线人。他将目光移至旁边的狼人身上,猜测这应该就是邓布利多所说的前任线人。


在这之后,女子说了些什么,声音短促,但听不清楚。卢平只知道,此言一出,那狼人便不再后退,可下一秒,狼人眼里积蓄着的泪水却溢出了眼眶。

晶莹泪珠滚下,沾湿皮毛,最后被浓密毛发吸收殆尽。狼人低头,看了看干燥的地面,接着更多的泪涌了出来,但地上仍然没有水的印记。


“嘘——不要哭,不要哭……”女子继续向前伸手,指腹触到濡湿的皮毛,温柔地抹去泪水,但她自己却也哭了起来,“抱歉,抱歉,抱歉……”

她的泪水砸至地上,洇出大小各异的圆圈。

“……我已经不知道这是甜蜜还是痛苦了。”她喃喃自语,“当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消弭我们之间的异处、想到这样以后就能一直和你在一起时,甜蜜油然而生。但现在,当我看到你依然为这个身份困扰,而且还要应承‘由你亲自转化’这个期待时,我才知晓,你有多么痛苦。对不起……”

他们无声地哭泣着,却渐渐依偎到一起,仿佛清醒时意识到的深广天堑也在慢慢弥合。此时没有什么巫师,也没有什么狼人,有的只是以泪控诉荒诞的生命。


半晌,女子终于擦去眼泪,眼神由迷蒙转为坚定:“但是啊……你还记得吗?当我鼓起勇气,在你面前第一次撤去修饰手臂伤痕的咒语时,你做了什么?”

她抚摸着他身上的绒毛,直视着他,然后吻上他的眼睛。

顿时,他浑身颤栗,双目紧闭,眼角又溢出一滴泪。

女子终止了那个吻,继续道:“你知道刚才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你时,感受到的是什么吗?”


“——是关于恐惧的壮美,关于崇高的快感。”

“就像巴黎圣母院,就像科隆大教堂,就像所有的哥特式建筑——那种强烈的向上动势是为了更接近上帝,大面积的彩窗即是文盲的圣经。‘它们腾空而起,像一株崇高壮观、浓荫广覆的上帝之树,千枝纷呈,万梢涌现,树叶多如海中的沙砾。’”

“也像荷马写天马行空,引吭长嘶,一跃即跨过天涯海角;写神祗战斗,笳声响彻长空,山岳动摇,大地震荡——”


“除此之外,还有最为重要的——科林斯的王者,荒诞世界的英雄,‘他确信一切人事皆有人的根源,就像渴望光明并知道黑夜无尽头的盲人永远在前进’。”

“‘渴望光明并知道黑夜无尽头的盲人永远在前进’。”她轻声重复了一遍。

然后她捧起他几乎满是绒毛的脸,郑重言道:“我们也一样。所以,我绝不会后悔。”


静默片刻,狼人站了起来,女子也由坐姿改为跪姿。

她再度伸出那只爬有烧伤痕迹的、纤细的手。

就像她吻上他的眼一样,他吻上她的手。

他的牙齿没入她的皮肉,于是鲜血淌下,染红衣裙,这别样的赤色刺入月亮,刺入夜色,引领他们前往无从猜测的婚姻国度。


画面定格在这一刻,紧接着,迷宫碎裂,散成无数星子。各色光点汇成一束强光,飞回那本小册子。

当那束强光的末尾也没入小册子后,那一页上浮现出闪光的文字:

“当我们全部的生命气息相聚合,

扇起周身热血,直到爱的激情急奔如波;

那是火里包裹着火,神性包裹着情性。”

最后,这些闪光的文字渐渐暗了下去,像数万光年外缓慢熄灭的星。

一切重归黑暗。


-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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